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伊力盧馬:六個道德故事

「我能抵抗一切,除了誘惑。」若說王爾德的尖銳文字直刺人性弱點,那麼伊力盧馬(1920-2010)的深焦鏡頭,則輕撫虛悸心靈。文學素養、哲理思辨,始自首部長片《獅子星座》(1962),盧馬便洋溢知識份子的味道,其雋永言情又不忘暗諷反思的電影,成就「只有在銀幕上才能圓滿」的故事形式;靜觀人間尋常,透現悟徹生命的睿智與寬容。

從小說到電影,「六個道德故事」的旋律,六種變調,卻一脈相承。男主角的演變,映照盧馬觀點的遞衍:前三個故事裏的青年才俊,自覺優越,慾望為先,拋棄麵包店女孩、鄙視不羈的蘇珊、輕蔑收藏家海滴,巧言辯解自己的朝三暮四;來到後三個故事,已變為成熟男人,顧慮規範,左右思量,面對慕德的同床挑逗、克拉之膝激發的戀物情結、蔻依的主動進攻,幾經掙扎終拒誘惑,重回「正軌」。說到底,盧馬探討的「道德」,又怎是節操這麼回事?

故事中的「我」侃侃而談,看來冠冕堂皇,全無道德破綻;掀起地毯,客觀現實浮現眼前;微妙對照反差,落成幽默反諷。盧馬自言「一邊是自然,一邊是人性;一邊是原始慾望的渴求,一邊是英雄主義的優雅。」兩極角力、自相矛盾,盧馬透過觀察生活細絮而領悟人性本質的吊詭,以精透鏡頭的「圈套」捕捉情感流動,以靈巧場面調度的「陷阱」呈現心理幻變;就是這種生活實感與電影真象之間的自然流轉,即使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,也令人看得津津有味,心頭回甘。

懷念黃愛玲

春逝冬回,資深影評人及電影研究者黃愛玲離世一年。緣起不滅,身影永留,我們特別選映十部她喜愛的電影,其人其文恍若盈盈回盼,猶似重聚。

留下滿紙錦繡,編有《詩人導演─ 費穆》一書,她曾這樣形容《小城之春》(1948):「光影世界萬般繽紛,也不若我心中的這一株深谷幽蘭。」《女侯爵》(1976)的俄國軍官從大宅後門走入花園訪尋女侯爵一幕,她說「每一次重看,都怦然心動,仿如觸電。」 她從《浮草》(1959)看出小津電影的寂寞主題,點出《鄉村一日》(1936)拍的是「溜走了的時間」,茂瑙在遺作《禁忌》(1931)呈現的則是「歐洲文明早已失落了的天真樂園」。

獨具慧眼,她在擔任香港國際電影節節目策劃期間,曾舉辦斯里蘭卡導演培里斯的專題回顧,選映其名作《走寶記》(1970);亦曾舉辦李香蘭回顧展,欣賞上海淪陷時期的《萬世流芳》(1943)沒有囿於主流意識形態,反而充滿民間活力。在釜山電影節擔任評審時,把新浪潮獎頒給賈樟柯的《小武》(1997),自此一直關注他鏡頭下的「大山大水小故事」。

「讓人每次看完了一集都帶着林間的花香草薰味道入夢」,她的形容令人對皮亞勒的《林間小屋》(1971)悠然神往。在《踏破鐵鞋無覓處》(1987)裏,她看到基阿魯斯達米「以藝術家的身分,轉化人類的苦痛,不怨天,不尤人。」是次節目簡介節錄她的文章作為導賞,讓她細膩雋永的文采,繼續引領我們尋夢。